第31章
   
   
   
   
	  冉兴文睁大了眼,当即停下脚步,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红裙“少女”:
  “您是……?”
  谢见琛念及自己还未曾告知过冉兴文姓名,一时窘然,不知如何开口。
  他想了想,灵机一动:
  “大人可愿再品一盏墨兰香?”
  冉兴文愣了愣,眼神肉眼可见地自不解变作震惊:
  “你是小……”
  “嘘。”
  谢见琛示意他噤声。
  “喂!姓冉的,你认识这女人?”
  那边的安达人的语气颇有戏弄之意。
  “啊……是鄙人旧识。”冉兴文搪塞道,“几位大人不妨先行入座,鄙人稍后便到。”
  那几个安达人闻言走远,隐约还能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  “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兄弟,还是……这样的打扮。”冉兴文一时不知该看向何处。
  谢见琛:“我也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大人。”
  “真是难堪,在此见到鄙人,恐怕教你失望了。”冉兴文勉强扯了扯嘴角,“身居高位,不得不周旋应酬……我自知这并非什么正经风气,只是仍然希望你不要因此疏远我。”
  谢见琛倒是云淡风轻:“您若不曾做错事,我怎会疏远您?”
  “你说得对。”
  冉兴文轻轻一笑,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,拿出一枚随身携带的药瓶递给谢见琛。
  谢见琛只是看着那药瓶,一时不曾伸手:“这是什么?”
  “解酒药。”冉兴文温和一笑,
  “鄙人记得,小兄弟似乎不擅饮酒。此处酒水甚烈,小兄弟不妨服下,以免麻烦。”
  他看着不作动作的谢见琛。
  “小兄弟不会……担心这解酒药有问题吧?”
  “不,”谢见琛看向冉兴文的眼中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,“在下只是在想,大人如此细致,真是……善解人意。”
  语罢,他毫不犹豫地服下瓶中之药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冉兴文没想到谢见琛对自己如此不设防,震惊之余颇为失笑,“不想小兄弟如此信任于我。”
  “大人曾以往事与在下交心,您如此赤诚,在下岂会提防您这样的人。”
  冉兴文一怔。
  “谢谢。”
  “您还有应酬,让那些安达人久等,只怕会令您难做吧。”谢见琛道,“您请忙吧。”
  冉兴文向他点了点头,深深瞧他一眼便匆匆离去。
  “姑娘,王子正在沐浴,进房等吧。”
  不多时,下人便折返了回来。
  谢见琛也未多言,顺着下人的意思入房。
  方一进门,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  乌木圆桌上,早备好了波斯葡萄烈酒;格外醒目的巨大雕花床外,茜红纱帐则松松垮垮搭在描金檐角。四处环视下,入目皆是炽烈的颜色。
  谢见琛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踏入这种场合,心中除了对安达人的厌恶外,还多了两分手足无措。
  “芷兰!!”
  “哐”的一声踹门,打断了谢见琛的不安,一个毛躁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  “你——你?!”
  闯入的苏苍表情由激愤转为惊疑,“你不是芷兰?!你是谁?”
  “苏苍?”
  谢见琛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  这货怎么来得这么早?!
  苏苍疯狗似的跟了过来,若是在擒下安达王子前惊动了那群安达喽啰,行动便要棘手得多。
  “你是何人?芷兰呢,芷兰哪去了?她有没有事?!”
  不管三七二十一,苏苍抓着谢见琛摇晃盘问个不停。
  谢见琛被打乱了计划,本就脑中一团糟,这下被晃得更是烦个不行。
  反正早晚都要将这货擒住……
  “顾姑娘自然是安全的……你就不一定了!”
  不及苏苍反应,并不精通拳脚的他便被这个假的顾芷兰捆了起来。
  “老实点吧苏大人,一会再来找你‘帮忙’!”
  “帮忙”二字被刻意咬了重音,一阵鸡飞狗跳的束缚藏匿,谢见琛勉强使苏苍安静了下来。
  他抬手拭去额角细汗,刚处理完苏苍,老天却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空间。
  又听房外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,以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
  “怎么回事?!”
  谢见琛像受惊的兔子,猛然弹射站起身。
  来人长着一副典型安达样貌,身矮背驼,面黑鼻扁,卷发如鬃。松垮的衣衫微乱,显然是方才洗沐过的模样。又见他穿金戴银,一身金光闪闪,险些晃瞎谢见琛的眼。
  这定然是那安达王子了。
  谢见琛想。
  安达王子身后跟着一群打手,谢见琛打量一圈,虽颇有把握打赢几人,可明白闹得越大事情便越不可控的道理,还是令对方放松警惕为上策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他警惕地看着安达王子,情急智生,忽而做出寻死觅活的不甘模样。
  只见他反手将窗台一排花瓶掀翻在地,巧妙地将方才冉兴文吵闹的声响掩饰成自己的抵抗。
  “我后悔了,放我回家!否则我便将这儿揭个底朝天!”
  谢见琛这样吵着,作势去掀桌子。
  “哎哎哎哎!”
  不逮自己动手,安达王子便上前拦住他。
  未及谢见琛胸口的矮挫男人看着眼前这性烈如火的高个儿美人,眼睛都直了。欣赏古董珍玩似的围着“顾芷兰”连连打转,显然是满意极了。
  “美人儿,本王对你甚是满意,你若是将本王伺候高兴了,自会让你回家去!”
  这样说着,安达王子还上手意图拿掉他的面纱,却被谢见琛清脆的一巴掌拍开。
  “滚开!你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过来,哪有半点诚意?”
  安达王子捂着被瞬间打红的手,一阵心神荡漾、无端臆想,不假思索地撵人:“你们都下去!”
  “我主,可是方才有兄弟似乎瞧见了那个姓苏的小子闯进来……”
  打手小心翼翼提醒。
  “你蠢吗!若那小子当真来抢人,顾姑娘还能完完整整在这儿?”
  “可您的安全……”
  安达王子这些年来本就因纵情声色荒废了脑子,此刻又色欲熏心,扭头破口大骂:
  “烦不烦!顾姑娘一个柔弱女子,还能把我怎么样?!都给我滚下去睡死觉,少来打扰爷,滚滚滚——”
  打手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,悻悻退下,还识趣地带上了门。
  “美人儿……”
  矮小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扑过来,谢见琛只是微微一个侧身,他便扑了个空。
  “我问你,那些姑娘为何瞧着那么奇怪?”
  “奇怪吗?”安达王子嘿嘿笑起来,“并非奇怪,是快乐。”
  “你们给她们用了药,对吗?”
  谢见琛直截了当反问。
  “那药可是很珍贵的宝贝。”
  “给我解药。”
  “真是任性的要求。不过,你居然还没……”
  安达王子话说一半,忽止了口,随即慢悠悠将葡萄酒递到他面前。
  “解药不在本王这儿,不过你若是听话,乖乖陪本王喝几杯酒,你若懂事,将爷伺候高兴了,本王替你朝管事的要来些也未尝不可。”
  谢见琛略一思索,想来这般有秩序的窝点总不能是由这满脑淫逸的蠢货训练出来的,解药或许当真不在他手里。
  那么,便多半在苏家人手中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谢见琛接过灯火下熠熠生辉的酒杯,在冰凉的杯身即将靠近半掀开面纱前,手上却忽而一抖。
  叮,酒杯落地。
  “诶呀。”
  紫红的酒水洇入厚重的缂丝地毯,酒杯也骨碌碌滚到安达王子身后的雕花大床下。
  “是我不小心。”他眉头轻蹙,轻扶额头,“不知为何,似乎有些不适……可否劳你将酒杯给我,我亲自为你斟酒赔罪。”
  “哟,当然。”
  安达王子见谢见琛这副不大清醒的模样,兴奋得格外明显,又急于窥见美人真容,什么都顾不上,连连答应着转身。
  他伸手到床下,奈何胳臂实在太短,摸索了一圈,只摸到了一手灰,不知为何还有些湿润的潮湿感。最终,他只好将头也低下去,看向那足以容纳一人藏匿的床底。
  ——可那床底当真有人。
  明与暗的交界处,大眼瞪着小眼。
  “唔唔唔唔唔唔唔!!!”
  床下一人被粗暴地五花大绑,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,如同条离水的鱼般不断扑腾。
  这人正是苏苍。